楼夏庄，记忆中的乡村小街

　　30多年前，我生活的那个楼夏庄，还未与南边邻村马武合并，是一个独立的行政村。

　　楼夏庄不大，仅有6个小队，后来六队副业队撤销了，只剩下5个小队，这是一个在颜单镇甚至全县都很少有的小村。尽管很小，但在周边名气不小，南边马路、马武，北边红河、洪夏等村，以及相隔一条西塘河的沿河新南、于新等村百姓，只要到楼夏庄去，都会说到楼夏小街。

　　楼夏庄周边的庄户人家叫楼夏小街，也有一定的道理。楼夏庄虽然不是颜单集镇所在地，但交通发达，紧靠西塘河，高港班、宝应班的轮船都要停靠楼夏庄。老建宝公路穿境而过，去沿河、恒济、黄土沟等地，楼夏庄是必经之地，好长一段时间，砂石路仅铺至楼夏庄，楼夏车站专门竖起一块写有“晴通雨阻”的水泥牌子，一遇到雨雪天气，向南去沿河、恒济、黄土沟的班车就停开了。在楼夏庄有许多公家单位，有的单位即使不在楼夏庄境内，但单位名称却写上了“楼夏”。这可能与楼夏庄在外的名声和影响有关系了。因为这个缘故，庄外人有些羡慕楼夏小街，楼夏庄人听到别人说上小街，心里也感到“美滋滋”的。更值得楼夏庄人自豪的是，当时省、市行政地图都将楼夏庄标注在上面，这是一般村庄做不到的地方。楼夏庄人每每与人家说起谁的家乡好时，都喜欢将这些说给人家听，说得人家无话可说。

　　细数楼夏庄大大小小的单位还真不少，供销社、粮店、饭店、物资站、食品站、综合场、变电所、粮库、中小学、汽车站、轮船码头、公路站、水产交易场、邮政代办点、交巡警中队……加上庄上的百货店、烧饼店、摇面店、豆腐店、理发店、缝纫店、药店、铁匠铺、铜匠铺、染料铺、旅社、浴室，以及庄上几个村办小厂，有了这些，楼夏庄也是农村一个有模有样的小街了。

　　小街最忙碌的要数早上。每天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，一些起早做生意的庄户人家的灯就亮了，特别是几家烧饼店，要在早上四五点钟就起床，生火、起炉、和面、擀面、炉烤……不长时间，尖角烧饼就出炉了，有甜的，也有咸的，松厚相宜，外焦内嫩，扑鼻的饼香很快在村庄上空弥漫开来。也有的烧饼店还煎油饼油条、蒸包子、做大饼。做烧饼生意的人家一般很辛苦，除在庄上卖之外，有的还在自行车后面挂个车篓子，装满烧饼等早点，走村庄、到学校、串田头，沿路叫卖，每天都要快中午了才返回家中。

　　天亮时，庄上的小街也热闹起来。小街长600余米，宽4到10米不等，两侧摆摊设点，也有人家利用靠街门面，做起了小本生意。过去，街市集中在村庄的中部，主要在老供销社那段地面。后来，村庄东面楼夏小学和物资站之间的那条小河填了，街道变宽，小街市又逐步移到了东部。

　　街市不大，都是一些做小买卖的，除了卖百货的、做缝纫的、修鞋的、理发的，就是卖蔬菜的、卖猪肉的、卖鱼的、卖豆腐的、摆糖摊子的……这些做小本生意的人家，既有庄上人，也有庄外人，大家在一起都相互认识，摊位也不固定，谁家先来，谁先摆摊。卖的也都是自己家蔬菜地里长的青菜、韭菜、茄子、辣椒、番茄、包菜、冬瓜之类的，自己辛苦下河捕的鱼，摸的河蚌、螺蛳，或者到县城批发市场拿的货。在一片叫卖声中，大家谈着村里村外的事，扯着家长里短，天天都这样，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。

　　庄上人买菜一点也不着急。因为就靠家门口，庄上人要等到吃过早饭，家里扫、抹、洗收拾停当之后，才挎着菜篮子，慢悠悠地走向小街，从西头逛到东头，再从东头踱回西头。其实，一般人家都种植了一点蔬菜，到小街上转转，只是买一点自己家弄不起来的豆腐、卜页、茶干、面筋、豆芽，或是鱼、肉等荤菜。庄上人买个菜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，很多时间都花在与熟人聊家常上了。有时几个买菜的妇女，能坐在一户人家的门口或者小巷子里，一起唠叨个半天，聊个没完没了，往往话聊完了，菜也拣干净了，才想着回家烧中饭。

　　庄外的人也常到楼夏小街。早上去小街，不是家里改善伙食，就是来了亲戚，招待一下客人。那时，庄户人家很少有自行车，庄外人上街要跑几里路，远的要走七八里路，不像现在的柏油路和水泥路好走，基本都是泥路，连砖头碴子路都很少，一个月总要跑楼夏小街几趟。有的庄外人上楼夏小街也不是空着手，篮子里总要顺带些蔬菜、鸡蛋什么的，早早赶到小街找个摊位，将带来的东西卖出去，回去时再捎上点鱼肉什么的。下午去小街，庄外人一般就是到邮政代办点寄信或取信，去理发店理个发，馋嘴时，吃碗鲜香美味的馄饨，冬天时再到小浴室搓把澡，然后顺便带点烧饼、金刚脐、麻花、馓子等回去，哄哄家里的小孩，一晃就是一个下午。

　　那时是计划年代，到楼夏小街办事的人很多，不仅是周边几个村，就是全镇其他村里的人也常到楼夏来，因为物资站、食品站等单位设在楼夏庄，购买煤、油、木材、农机件，以及鱼、肉等食品要计划票，需要到楼夏定点采购。印象最深的就是物资站，每到“三夏”大忙和秋收时节，物资站南边的那条河停满了来自全镇各地大大小小的船只，配农机件的，买柴油机油的，装煤炭的，有时从早忙到晚，停不下来。

　　后来，不知什么时候，楼夏庄也有了赶集，让庄上“街”的味道更加浓郁起来。每逢赶集时，楼夏小街被围得水泄不通，周边乡镇甚至县城做小生意的，从四面八方汇聚到楼夏小街，有骑着自行车、三轮车的，有开着拖拉机的，也有开着挂浆机船的，交易的无非就是一些庄户人自己地里种植的农产品和捕捞的水产品，或是手艺人做的扫地把子、锅刷子、淘箩子、鸡笼子、鸡毛掸子等日常用品，以及洋锨、笆斗、摊耙等农具，或是从城里带过来的塑料拖鞋、布匹、毛巾、衣裳架子等商品，五花八门，琳琅满目。一些日常用品由于大多是自家生产的，价格也不贵，花个几块钱，家里要用上一段日子。庄上人和庄外人都乐此不疲地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，吆喝声、还价声、嘈杂声，交织在一起，丝毫不影响庄户人的赶集。

　　30多年过去了，楼夏小街已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，每每回到楼夏小街时，都会情不自禁地到庄上各个地方跑跑转转，虽然那景那人那情已成往事，但总有一股难舍的乡情涌上心头，让人难以忘怀。